广东东莞,一座拥有巨大收藏市场的城市,是“淘金”的天堂,也是致富的宝地。每个慧眼识珠的人都能在东莞开辟出自己的道路,创造出一片天地。
而在东莞虎门北面社区,一座名为“三友斋”的别墅中静静地陈列着百余幅红色油画。不同于收藏市场里的利益往来与分毫必争,这些红色油画静静地站定在历史风尘中,守护着一段无关名利的记忆。“它们在我的手里没有发光发热,是我的能力有限。”别墅的主人陈炯燊带着遗憾叹息道。
陈炯燊出生于广东虎门的一个小村落,年轻时便外出闯荡,在家乡的影响和家人的帮扶下逐渐走上字画收藏的道路。2001年,陈炯燊在虎门收藏界已小有名气,更曾受邀来到北京国家军事博物馆举办红色画展。展区面积不小,丰富的陈设物品和宏大的布景令人震撼。但在观赏过程中,陈炯燊心生疑问——怎么走遍整个军博,红色人物油画却少之又少呢?他想起自己已经藏有的一幅毛主席肖像画,在心中默默坚定了信念:散落在民间的红色油画应当得到整理和发扬,而不应像蒙尘的珍珠,无声地湮没在各个角落。也正是由此,陈炯燊开启了与红色油画二十多年的“情缘”。
一条长达二十年的“长征路”
散落在民间的红色油画究竟在何处?
初次接触红色收藏的陈炯燊没有门路,只能四处打听。江苏、安徽、江西、湖南、湖北、四川、重庆、河北、河南、上海......一有消息他就立刻出发。二十多年来,陈炯燊搜寻红色人物油画的脚步遍及祖国大地的各个角落——这是属于他的“长征路”。
这条路不好走,即使是已有多年收藏经验的陈炯燊也时常碰壁。红色油画大多散落在在军区大院及展览礼堂中,且藏品的主人大多都对画作怀有特殊情感,不愿出让。某些藏品因其保存难度大、创作稀有等,往往价格奇高,让他有些为难。
“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十大元帅系列。”陈炯燊回忆道。这十幅元帅油画本由一位老人收藏,后来老人年事已高,将油画分给膝下三个儿子,由儿子们接替收藏。如今老人的儿子们各自成家,油画也随之分离。
可以预见的收购难度并没有把陈炯燊击退,他首先拜访仍留在村中的两个儿子,几番登门表明诚意。在成功说服了两位小儿子后,陈炯燊收集到其中的六幅肖像画。
老人的大儿子在城中担任公务员,收入不错的他并不愿意将父亲留给自己的油画出手他人。碰壁是陈炯燊意料之中的情况,但他并没有轻言放弃。随后,他几次登门,说服老人的大儿子。每次上门时,陈炯燊总是穿着正式,言辞恳切。他向老人的大儿子阐明收藏的初衷:“我想要打造一个红色爱国教育基地,让我的孩子、下一代的孩子们都能从油画中接受红色文化的滋养。”他详细地描绘自己心中基地的图样、从门口到大厅安置油画及解说的具体位置、不同分类的油画分区等。在他的构想中,十大元帅的肖像早已被妥帖安置在基地的一处,难得的藏品值得被精心的珍藏。
老人的儿子被陈炯燊描绘的图景深深打动,最终将剩下的四幅油画放心地交给了他。如今陈炯燊每每看到十大元帅油画,这段记忆便重返心头。
“十大将军系列也很难寻找。我们平常熟悉的是十大元帅,所以很多人并不了解十大将军,甚至会有人认为十大将军是十大元帅的别称。”陈炯燊说,“开国的元帅和将军有很多区别,他们的头衔、等级、军功都不一样。”而完整且各具特色的十大元帅与十大将军的肖像画,就是陈炯燊最得意的藏品。
以赤子之心筑成“三友斋”
为了更好地安置这些油画、实现自己的初衷,陈炯燊在虎门买下一栋别墅,开放别墅一层专门进行红色油画的展览,他为别墅起名“三友斋”。
“‘三友斋’是我之前经营的书画门店的名字。我准备把红色油画整理出来筹建一个大型红色收藏馆,用它来打造一个爱国教育基地,如此既是对我书画收藏的传承,更能为虎门添上一个红色亮点。”像是在介绍自己的老朋友般,陈炯燊谈起三友斋时脸上总是带着微笑。三友斋是陈炯燊的心血,更是他的家。每晚陈炯燊在别墅的二层入睡,枕着一层流淌的红色油墨香。
三友斋中的第一幅油画是毛主席肖像画,这是陈炯燊于江苏泰兴出差期间,在农贸市场偶然接触到的巨幅红色油画。画像中毛主席身姿高大、形象伟岸,深邃的眼神仿佛能够穿越万水千山。庄严的肖像吸引了陈炯燊的目光,也打动了他的内心。摊主开价五千,这笔钱在当时绝不是一笔小数目。但陈炯燊深刻明白该油画背后不可估量的精神价值,他毫不犹豫,立刻掏钱买下这幅画,并把它运回自己的家中,以此作为三友斋的起点。
二十年的辛苦搜寻,五湖四海的奔波,多年的苦心经营……这一切最终筑成了如今远近闻名的三友斋。渐渐地,画展和它的主人在虎门的名气也越来越大,并逐渐走出虎门,在广东省内的红色教育基地中占有一席之地。在成为珠海“延安精神研究会”的副会长后,陈炯燊接触的资源越来越多,更加拓宽了收集红色油画的人脉与门路,也日渐扩大了“三友斋”的影响力。
“毛主席的孙女毛小青女士、董必武的儿媳李黎力女士都受邀来参加过展览。”陈炯燊回忆。建国七十周年纪念日,陈炯燊承办了共和国元勋油画纪念展。百余幅巨型油画同时展出,数位元勋后代受邀参展,此次纪念展对于陈炯燊来说是机会也是挑战。为了展览的顺利举办,陈炯燊提前雇佣工人、吊车,将油画从三友斋运出,并全程指导油画的运输,以确保油画的安全。当时已经年近五十的他在展览上显得格外兴奋,像个孩子一样每日守在画展旁边。“这可是个大制作!”在陈炯燊拍摄的视频中,他总说着这一句话。
展出当日,来往的参观者络绎不绝,巨幅肖像陈列在展览道路两侧,元勋们坚毅的目光无声地注视着每一个参观者。“肃静且庄重,热烈而深远”,这是画展上所有人的切身感受。
远离尘嚣重拾"田园乐"
2020年突如其来的疫情让陈炯燊的展览计划全都化为泡沫,他不得不暂时关闭三友斋的大门。这也是三友斋第一次将访客们“拒之门外”。
“它们在我的手里没有发光发热,是我的能力有限。”闭馆的这段日子,陈炯燊失去了展览这一经济来源,收藏的道路愈发难走。在与朋友几番商议后,陈炯燊决定试水互联网渠道,丰富展览和营收途径。他尝试着通过拍摄抖音短视频、制作网站等方式向整个社会宣传自己的红色藏品。
互联网将红色油画与其背后的故事传播向全国各地,不仅扩大了传播范围,还减轻了油画的维护成本。陈炯燊不必每天留守在画展看护讲解,只需要按时对油画进行维护、将视频进行更新。三友斋变得安静,它的主人也变得清闲。陈炯燊在三友斋的后院里圈了一块地,养了十几只土鸡,种了几棵果树。现在的他把土鸡养得肥肥胖胖,逢着过节请客就抓来一只,拔毛清洗后塞入烤炉,端出香喷喷的烤鸡,与乡邻好友闲聊聚会。
“我原本就一直生活在东莞虎门的农村,虽然农村没有城市生活那么方便,但我总是更喜欢农村。”陈炯燊来自农村,在他眼里,自己不过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,他最爱的,也是农村。“村里的邻里都是一些从小玩到大的发小,人情味很浓,生活也随意方便。”
在陈炯燊对农村强烈的归属感背后,是这些年与红色油画相伴相依中产生的独特情感。陈炯燊总是会感叹,“我们有这样的生活,离不开油画里那些伟人与先烈,所以我们要时刻心怀感恩啊。”从红色记忆中汲取心灵养分,以乐观心态营造更美好生活。这是陈炯燊在20年收藏之路中总结的生活智慧。
疫情并没有打断陈炯燊对红色油画事业积攒多年的热情。他在虎门播撒下红色的火种,最终也在他深爱的地方开出火红的花。今年52岁的陈炯燊在谈起以后的打算时给出了如此回答:“政府给了我扶持政策,我准备在虎门买一块地作为展览红色油画的爱国教育基地,让更多的青少年能在这里接受红色教育。”
毛主席曾说过:“星星之火可以燎原。”陈炯燊这一颗埋在在虎门二十多年的的火种,也许真的能在不久的将来形成燎原之势,让红色光芒从三友斋照耀到更远的他乡。